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热点评!抢险修复、研究性修缮、开放资源:北京延庆古长城的修护之路
来源:南方人物周刊     时间:2023-03-06 18:22:18

2023年2月,降雪后的一个周二,长城保护员王师傅在延庆区香屯村的进山口等我们。他日常负责巡查的是大庄科长城1号到4号敌台。他背包里装着一把镰刀,途经陡峭路段时,随手捡一根树枝,砍去杂叶就是一根简易的登山杖;夏天蛇多,镰刀要拿在手里,“胡撸一下杂草,蛇就跑了。”


(相关资料图)

2019年,通过选拔、培训,王师傅和另外130多位长城附近的村民被选为长城保护员。王师傅在延庆长城下长大,他家距离大庄科长城只有300米,从小没事儿就上长城看看。他带着我们走了一公里多,花了半个来小时,到达3号敌台。细雪铺在大概能容两人并行的山道上,道上只有我们的脚印。

王师傅和长城保护结缘是在2007年。2007年,国家文物局开展第一次全国长城资源调查,因为熟悉地形,“看着图纸,能知道山在哪儿”,王师傅被选为向导,参与长城调查。当时,延庆县文物管理所面向社会招人,尚年轻的于海宽被选进文管所。长城调查分两个研究小组,于海宽担任二组组长,将近三年里,两组人爬遍了延庆地区的长城。

▲2023年2月14日,延庆区长城保护员王师傅在大庄科长城劝阻游客攀爬古长城

野外调查不易。许多敌台和城墙段许久无人经过,长满树木杂草,需要王师傅这样的向导开路。于海宽记得,有同事踩到取药材者砍剩的树枝斜面,脚被扎穿;村民提醒过他们千万不能掉进蚁穴,有走失的牛第二天只剩下一副骨头;还有种学名叫天南星的山棒子,青色的一棒一棒,熟了以后是鲜艳的红色,好看,但是剧毒,“大牲口吃了也完蛋。”

“大庄科长城算是好走的,”从村子到长城只用走二十多分钟。于海宽回忆,第一次考察,平均一天下来,他们只能勘察不到一公里的城墙。

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国家文物部门曾主要针对北京的砖石长城进行摸排。2007年,于海宽和同事们,就对延庆的长城资源进行了全面、基础的摸底。如今,延庆区坐拥北京最具代表性的“天然长城博物馆”这一美称。经勘察,北京六区里,延庆是惟一有砖、石、土长城三种类型分布的区;城堡、砖窑、烽火台……尚存的和消失了的,在2007至2009年,全被团队纳入资源库,为长城后续保护利用提供了最基础的信息。

从2007年一点一点做野外探查到现在,于海宽看着熟悉的长城在世事沧桑中变化。他说起我们去的大庄科长城,“2018年之前,一到夏天,树叶把整个长城全给覆盖了,用无人机拍都什么也看不见。”

▲北京市延庆区文物管理所副所长于海宽

2018年开始,团队清理长城上的植被,一点一点考古发掘、抢险加固,我们今天看到的长城形态逐渐显露出来。“咱们这次加固之后,至少十年,不用对安全方面有太大担心,可以往对长城的利用、开放上多着力。”

对于长城保护,学界一直有争议:它算古建筑还是古遗址?命名的背后意味着不同的修缮方式:应当修复,还是不再进行复原,只保证其本身遗产价值。于海宽拿起手边的碗:“假如它碎了,是要无痕修复,修完看不出来它的岁数;还是追求朴拙感,能清晰看见打了个钉子?两种理念都有道理,也都有一定的拥趸。”

2012年,用于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的专项资金成立,长城大规模修缮到了全面提升阶段,延庆长城的敌台保护陆续开展。长城修缮方式也几经优化:最初是补配、添加材料,使得长城尽量接近历史原貌;后改为局部维修,大部分保持原状;现在基本以现状保护为主,解决松动、坍塌等病灶,不做过多干预,不添加过多新材料。大庄科长城3号敌台正在开展研究性修缮,“我们几乎没有上补配的新材料、新砖,都是用当时坍塌的材料归砌,建筑结构的稳定性解决就行了。”

财政资金投入加大,加上近年来社会捐赠资金的投入,目前延庆区内砖石长城抢险率已经超过82%。团队也有了条件可以做更多事。

▲2022年10月27日,工人在清理双营古城城墙上的植被。双营是延庆区现存最完整的明代土城,面积2.8万平米,分东西二门,城内有古庙、古民居百余间

于海宽谈兴很浓,讲到长城的考古、修缮近年来引入学科参与的成果。力学研究,能通过测算、数字建模,模拟复原长城坍塌的过程;考古,对敌台灶坑里的种子、孢子进行取样分析,他们得知明代长城的守卫者主食应当是黍和粟;材料分析,可测算出明代保存下来的石灰和砖饱和度、密实度、颗粒成分等各项参数,对长城保护修缮材料应有的强度进行更科学合理的预判;植物研究小组对长城附近的36种植被进行了分析,找出其中三分之一对长城影响较大的植物——小灌木和乔木为主。

长城保护修缮变得更科学、更有针对性。“可能对于后续北京市甚至全国的砖石长城保护标准,都会起到很大的作用。再制定方案,就可以少花冤枉钱,多干实际事。”于海宽说。

▲2022年10月27日,潘师傅身后是明代土城墙,他多年前修建了一面自家围墙,为城墙抢修留出空间。潘师傅和家人几乎每年都要蹬梯子上城墙清理植被

▲2022年10月27日,李阿姨站在自家的院子内,身后是明代土城墙。据李阿姨回忆,十年前的一个雨天,拴在院墙下的自家狗突然狂叫,老伴走过去牵它,刚离开一会,墙体就出现塌陷,所幸老伴和狗都没有受伤。后来经过文保部门的抢修加固,近年来再没有出现险情

王师傅每个月上大庄科长城巡查天数不少于22天。他通常8点多吃饭,10点走山道巡长城。顺利的话,巡查完出山道是下午三四点,他再回家吃第二顿饭。临近中午,王师傅在给长城的砖石拍照。有裂缝的地方,他需要隔一段时间在同一个方位拍照,上传系统提供比对,经上级部门核实,判断是否需要进行抢险加固。

他还要清理墙体上的垃圾、杂草,劝阻攀登长城的游客。“这周、上周,游人明显增加。春天花开了人更多。”巡查时,他发现去往2号敌台的墙体附近有几位中年山客,应当是从开放的怀柔水长城景区一带沿山走来。他们在敌台附近拍照,和王师傅聊起来,说已经69岁了。王师傅好言相劝,“谁都想看看,谁都想留下这照片,咱能理解;您也理解一下我的工作。您也千万别到这上边,风太重。”

《长城保护条例》中明确表示,未开放段长城禁止攀爬。但长城修缮之前,就有户外爱好者来此探索;“现在通行条件比没修之前要好得多,户外爱好者流行‘野趣’,拦是很难拦得住的。”大庄科长城10至13号敌台,有1公里靠近公路,春天野山桃、杏花次第开放,和长城相映成辉,在驴友圈内是京郊著名景点。到4月,王师傅所在的小组大部分人都会被临时调到这里,做维护、劝阻的工作。“看花儿的和长城保护员打游击,”于海宽笑着形容。

文物保护和社会需求的满足之间很难取得平衡点。长城保护和当地居民的日常生活,是一重矛盾;长城保护和面向游客开放,又是一重难题。政策的研判修改和现实需求之间往往有时差,这是于海宽和其他工作者常年遇到的困境。涉及到不同的区域、管理部门,协调复杂。十多年前于海宽他们进行排查,之后数年抢险修复,最大限度地保存了延庆长城的墙体。

▲2022年10月19日,工人在水关长城实施抢险加固。水关长城14至15号敌台之间的墙体损毁处长度约11.5米,抢险过程中尽可能使用散落在周边的旧城砖进行归砌,尽量不补配新城砖,并修整局部破损地面,整个工期历时27天

▲2022年10月19日,工人在水关长城实施抢险加固

而今,又有新的挑战。于海宽说,各部门在探索“变堵为疏”的可行性,长城如何能引导游客有序参观,也让当地居民受益。一个案例是,离大庄科长城三十余公里的八达岭长城,三十多年前经修缮复建,承担了促进经济发展、开放旅游的功能,成为中国重要的旅游名片。“需要有一些开放性、创新性的做法,这些都是需要跟上级部门反映的,包括文物局、文旅局都需要有相应的配套政策。”更多的可能性正在规划中。比如长城探访线,于海宽举例,如果开发作为研学方式而非单纯游览的户外徒步旅行线路,向游客介绍历史,可以发挥土长城的利用价值。悠远的长城文化还有待继续开发、探索。

“和历史打交道多,跟人打交道的时间少,”于海宽形容这份职业。于海宽的父亲也是文物保护工作出身,他算是传承了父业。接触文物,看着文物从坍塌状态到得到修复,其上附着的历史信息得以最大程度的保留,于海宽充满成就感。

2018年,于海宽担任文物管理所副所长,事务性工作增加。到周末,他还是会一个人爬长城,“走到哪儿算哪儿。安安静静待一会儿的话,能感受到跟历史对话的过程。这是对我很有吸引力的,我觉得是其他工作无法满足的。”

▲2022年10月19日,工人驮着城砖上山,实施水关长城抢险工程。由于地势陡峭,驼队上不来,参与抢险的十余名工人每天要运砖6趟 (据运动手表显示,单趟上山相当于爬39层楼),12个来回,每人每次背两块砖(约50斤) 

▲2022年10月19日,工人驮着城砖上山,途经部分长城路段非常陡峭,几乎与地面成90度角

下午3点,于海宽带我们参观延庆的另一处长城遗迹,柳沟古城。城门上的砖石颜色有深浅,是两次修缮的结果。城楼周围有民宿。我们拾级而上,每级台阶上还有一两公分厚的雪。细雪也铺在城楼上。于海宽望着远方蜿蜒的长城,四周很安静,恰好天放晴,出了太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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